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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一次握手 (2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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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瘋病,大王曾四處尋醫,和親前才好。”

時玉一笑,那婆子又道:“這位公主奇怪,瞧見殺人就發作。”

時玉點點頭,那婆子笑道:“聽說瘋子生下的孩子也是瘋子,生了不如不生。”

時玉心中打定了主意,只是對那孩子,她卻下不去手。

戲臺上演罷一出離魂記,一隊雜耍戲班登場,繩技、高蹺、踏肩蹈頂、人上疊人、至三四重,節目精彩紛呈,客人們氣氛熱烈到了頂點,安王瞧著時玉一笑,讚賞她的安排,時玉微微點頭,喝彩聲中雜耍藝人下了臺來到安王桌前,拱手道:“接著要演一個死去活來,請王爺近著欣賞。”

安王點點頭,那人抽出大刀,刀光閃過,身旁俏麗的女子身手易手血濺三尺,安王下意識一躲,身上未沾一個血點,悉數噴濺到刀手身上,從頭到腳血淋淋得,刀手一笑,拿刀挑起地上的人頭,往那依然站著的無頭女子肩上一扔,身首覆合在一處,女子一張口,笑吟吟唱起歌來,全場掌聲雷動。

掌聲未歇,觀者聽到刺耳的尖叫聲,以為是新的節目,都抻著脖子看向臺上,接著又是連續刺耳的尖叫,順著聲音看過去,就見安王妃從座位上站了起來,尖叫著爬到桌子上又跳了下來,跑到臺上奪下一把刀,叫嚷道:“殺人了,又殺人了……”

她胡亂揮舞著大刀,喊叫著沖下臺來,客人紛紛躲避,安王從震驚中回過神來,郎歆已跳到抱孩子的奶娘面前,喊道:“休想殺我的孩子,快將我的孩子還給我。”

安王撲過去護孩子,時玉比他更快,飛撲過去從驚呆了的奶娘手中將孩子奪了過來,郎歆的刀砍了過來,時玉手臂上血流如註,時玉背轉身緊緊護著孩子,郎歆的刀朝她背上砍了過來,安王伸出手,緊緊攥住郎歆手臂,郎歆掙紮著大罵:“惡魔,都是惡魔,去死,都去死…….”

大力掙紮著發髻散亂妝容已花,臉上眼淚鼻涕齊流,安王只瞧一眼別開頭去,招手吩咐道:“先綁了吧。”

回過頭來,時玉正捂著手臂微笑著送客,安王過去一把抱起她來,大聲吩咐:“速請郎中過來,為玉妃包紮傷口。”

時玉說一聲睿兒,安王瞧著她:“玉兒放心,孩子好好的。”

時玉頭一歪,暈倒在他懷中,安王疾步向屋中走去,身後傳來尖利的笑聲,然後是咬牙切齒的咒罵:“殺人了,流血了,都是些惡魔,惡魔都要死……”

咒罵著又唱起歌來,山有木兮木有枝,心悅君兮知不知……然後柔情低喃,斐哥哥教我的,斐哥哥的真名只告訴了我,你是父王的愛寵?我才不管,我要與你成親,怎麽?你不願意?不願意我殺了你……又是咬牙切齒的咒罵。

安王臉色一變,頭也不回冷聲吩咐道:“堵了嘴,關到後園閣樓中去。”

時玉閉了雙眼緊靠在他懷中,睫毛微微翕動,郎歆口中這些瘋話,正觸動了安王心中最深的痛楚,也是最不能容忍的憤恨,算是意外的收獲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☆、心結

郎歆發瘋後被關在閣樓,安王竟沒有請禦醫前來醫治,只吩咐人看好了,並對時玉說道:“睿兒以後就是你的孩子,要視如己出。”

時玉鄭重應下,擔憂說道:“王妃那兒,該請禦醫來瞧瞧。”

安王笑笑:“玉兒安心養傷才是正經,旁的事,不必操心。”

未幾,英國公府門外來了一位顏若美玉的男子,開口指名道姓找宿風,守門人搖頭:“自從四年前離去,再沒有公爺的消息。”

顏斐瞧著偌大的英國公府,憤憤然而去,一邊走一邊罵,宿風你明明答應過,若我有求於你,你會盡全力相助,如今呢?我找上門來了,你們家人去樓空。

前些日子他將一雙兒女留在去職歸鄉的祖父母家中,攜妻遠游至雁蕩山,有一隊人馬截住了他們,一場惡戰木清飏寡不敵眾,被擄而去,走時大聲喊著:“顏斐,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。”

顏斐不會忘,他答應過清飏,若她有朝一日回到衛國,顏斐不會惹是生非,他會守著一雙兒女,靜待她歸來。

答應的時候,以為她此生不會離去,事到眼前,顏斐想到宿風,不遠千裏來到京城,卻不見宿風人影。他想了想,前往安王府,他要見郎歆,她是衛國公主,自然能幫得上忙。顏斐騎在馬上直奔安王府,為了清飏,出賣色相就出賣色相。

安王上朝去了,時玉主持府中事務,聽到有人來報,說顏斐求見,顏斐?時玉來到客堂,瞧見顏斐也是一楞,世間竟有這樣好看的男子,顏斐也不客套,瞧著她問道:“我要見郎歆,郎歆呢?”

時玉笑笑:“敢問顏公子與王妃是怎樣的交情,前來何事?”

顏斐想了想:“交情?就說是故人吧,你跟她說我是顏斐,她自然會見。若她忘了我的名字,那讓她瞧瞧我這張臉,她就能想起來。”

顏斐說著話指著自己的臉,時玉想了想笑道:“委屈顏公子從後門進入。”

有小丫鬟帶著顏斐繞過側門穿過長長的甬道,推開後門前面是一處花園,穿過花徑來到一處閣樓前,郎歆正臨窗而望,瞧見顏斐,伸著手咯咯笑道:“斐哥哥,我就知道,你終有一日會來接我。”

說著話跳上窗臺縱身躍下,跌落在顏斐面前,口鼻中有血湧了出來,朝顏斐伸著手笑了,斷斷續續說道:“焦灼了這些年,只有此刻,心中安然。”

顏斐瞧著她大睜的雙眼,蹲下身手撫了上去,郎歆合了雙目。

顏斐瞧著她,她因小時候親眼目睹母後被父王殺死,被嚇失常,後來無論是清醒還是癲狂,她一直是個瘋子,從無善念也無是非,心中只有自己。

顏斐嘆口氣轉身出了後門,出門就看到他的馬拴在石樁上,上馬轉身而去,郎歆一死,虎視眈眈的郎堃有了發起戰爭的借口,宿風出兵迎戰,顏斐相信,宿風一定會戰勝,到那時,他的清飏就會歸來。

安王下朝回到府中,時玉紅腫著雙眼迎了出來,撲通跪在他腳下哀哭道:“是我無能,沒看好王妃,竟從高樓跌落,當時就,就去了……”

時玉嚎啕大哭,安王扶起她來,時玉瞧著他心中一驚,安王臉上竟似帶了一絲笑容,對她道:“暫且秘不發喪。”

時玉避開安王的目光,那目光中帶著喜色,同床共枕幾載並共同孕育一子,幾年的恩愛情深,竟都是假的嗎?那他對我又是如何?時玉的心縮在一起。

安王徑直邁步進了書房,時玉追在身後問道:“王爺要不要去瞧瞧……”

安王說聲不用,時玉定定站著,竟不見最後一面?

呆立著聽安王囑咐道:“別驚嚇了睿兒。”

時玉出了書房,來到後花園瞧著閣樓發楞,郎歆的屍體藏在那兒,郎歆死了,她並不傷心,但也笑不出來。可是王爺能笑得出來,又秘不發喪,他打的什麽主意?她頭一次覺得,並不了解自己的夫君。

夜裏安王異常興奮,再三需索,時玉推拒道:“王爺,王妃屍骨未寒。”

安王笑道:“王妃?玉兒不就是本王的王妃嗎?”

時玉心中並無歡欣,安王摟住她笑道:“該是玉兒的,還給玉兒,以後玉兒就是孩子的生母。”

時玉忍不住問道:“郎歆死了,王爺竟無一絲傷心?”

安王冷笑一聲:“此時正好,她也算死得其所。”

時玉心中發寒:“王爺和她的恩愛,都是裝出來的?”

安王笑道:“跟玉兒說說也好,當年需要拿衛國來牽制宿風和褚相,是以讓郎歆做了王妃,委屈了玉兒,如今褚相已死宿風不問政事,郎堃得知妹妹去世,定會以此為借口發動戰爭,到時候誰去迎敵?自然是攻無不克的大將軍宿風,可宿風威望已弱,麾下兵力大不如前,勝敗難以預料。”

時玉悚然而驚:“宿風既已不問政事,王爺為何要將他逼上死路?”

安王咬牙道:“皇上已經九歲,白霽巖為帝師,自然倚重宿風,宣召讓宿風回朝是早晚的事。宿風一日不除,我心中一日難安。”

時玉問道:“那,若是衛國取勝,郎堃長驅直入,王爺又當如何?”

安王笑笑:“我們還有睿兒,睿兒乃是郎堃的親外甥,郎堃膝下無子,自然愛重,自己的親外甥若做雍朝皇上,他必樂見其成。”

時玉趴伏在他懷中:“王爺就非要做這皇上嗎?”

黑暗中就聽他說道:“非做不可。玉兒不想做皇後嗎?”

時玉說聲不想,她低低說道:“我只想,與王爺生兒育女,做逍遙夫妻。”

安王摟她緊了些,時玉突然問道:“當日王爺向我家求親,可知道了,先皇,和母妃的事?”

安王松開手臂,將時玉掀在一旁,起身穿衣,時玉默然起身,也不喊人伺候,自己點亮燈燭,在燈下看著安王:“王爺,是我唐突了。”

安王冷著容顏:“我以為,這世上至少有一個人,會全心信任我。”

時玉抓住他手急急說道:“這麽多年過去了,王爺就忘了吧,若非為了王爺,母妃怎麽會求死,王爺……”

安王恨聲道:“我甘冒天下之大不韙,就為了讓她解脫,可是她卻跟著尉遲勳逃了,她只需再等我一會兒,我就會進宮去救她。”

他今日難得肯談起自己的母妃,時玉緊攥住他的手,生怕他拂袖而去:“或許,是尉遲勳挾持了她,她不得不走。”

安王緊閉了雙眼:“我一閉眼就想起她死後的樣子,她抱著尉遲勳,臉上帶著滿足幸福的笑容,她死的時候,若想起了我,怎麽如此?怎會……”

安王說著沖到屏風後彎腰吐了起來,直到吐出酸水,時玉撫著他後背,聽他嗆咳著冷笑道:“這些年,我從未睡過安穩覺,他們總來我的夢中,驚醒過來瞧著長夜漫漫……郎歆用媚藥,又會些媚術,我可以盡情發洩,疲倦至極就會睡去,也不會做夢……”

時玉痛哭起來,緊抱著他:“這麽多年了,怎麽才說……”

安王靠著她:“玉兒,我無從說起,也無顏去說……”

時玉扶他坐到床前,他吹滅燈燭,在黑暗中說道:“曾經,父皇一心疼愛,母妃慈愛美麗,鮮衣怒馬年少輕狂,與摯友秉燭夜談不勝歡欣,摯友離去父皇駕崩,母妃受制於太後,我遵照父皇遺願,在新皇面前唯唯諾諾,雖得意不再,可我還有母妃,每次去寧壽宮與母妃說話陪她用膳,就會覺得快樂,籌劃著娶一名合意的王妃生兒育女,再求了他將母妃接出,共享天倫其樂融融,不過是這樣卑微的願望,都無法滿足……”

安王無語哽咽,時玉安慰道:“王爺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,待皇上親政,我們就歸隱田園……”

安王搓了搓臉:“玉兒,今非昔比,再回不去了,誰讓皇上是他的骨肉……”

時玉還要再勸,安王已起身大踏步而去,門戶大開有涼風入懷,時玉靜靜坐著,眼高於頂的安王緣何向她求親,她不再去想,只想著如何能守住這一世的幸福,可是如何能守住?她想起笑語晏晏的英國公夫人,那樣自信而明朗,若是她,會如何去做?

胡式邧將郎歆跌落高樓的消息帶到行宮,褚文鴛聞聽變了臉色,只盼著她的孩子死去,怎麽竟然是她?咬牙道:“時玉果真無用。”

連夜離開行宮驅車回京,胡式邧追了上去,糾纏道:“眼看戰事臨頭,太後正是用人的時候,就帶著我吧。”

褚文鴛想了想,胡式邧道:“回京後絕不進宮為太後添亂。”

褚文鴛點點頭,胡式邧一口咬住太後衣帶:“回京前盡心伺候太後。”

褚文鴛一笑,撫著他脖頸心想,阿貓阿狗養久了都有些感情,何況是人,如今還真有些舍不下他,皇帝漸大,得享樂時且享樂吧。

方羽環瞧見一行人離去,施施然收拾行裝,吩咐伺候的人道:“明日一早出發,前往湟中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呼。。。

☆、送君去,何時歸

方羽環到達湟中次日,衛國大王郎堃悍然出兵,越過祁連山突襲邊境大營,鄒仝倉促間率眾迎敵並烽火傳訊。

烽火傳到京城,朝野大嘩,林相國連夜召集六部尚書議事,卻獨獨不見安王,如今雍朝兵力除去安西和邊境,悉歸安王之手,安王又手握虎符,沒有安王,如何迎戰?

林相國親自騎馬去安王府求見,卻吃了閉門羹,門官言稱安王妃日前突然辭世,王爺傷心之下臥病在床,因思念亡妻神志不清,只怕無法主事。

林相國一聲長嘆,大戰在即,這位王爺卻耽於兒女情長,轉身進了宮求見皇上,其時正是二更,皇上聽聞林相國求見,命人伺候穿衣,來到前殿,林相國稟報安王妃辭世衛國發兵之事,小皇帝慌而不亂,向來倚重的白先生不在身旁,定了定神扯出一個微笑,和氣問林相國:“需要朕做什麽?”

林相國忙提起安王閉門不出之事,提議讓皇帝借著叔侄之親前去一見,皇帝搖搖頭,對林相道:“林相勿慌,待朕想一想。”

林相心想,果真是孩童不知事,如何能不慌?心急如焚坐著,就聽皇帝說道:“朕這就出宮,去求一個人。”

林相國問是何人,皇帝搖頭:“此時尚不便說,明日定能回來。”

皇帝披了披風出了殿門,迎面有位女官匆匆而來,低頭稟報道:“太後請皇上過去,有要事相告。”

皇帝點點頭,說聲知道了,女官怔怔瞧著皇帝大步而走,心想,該如何回去向太後稟報才好?這位女官叫做杜鵑,碧瑩出宮後她來貼身服侍太後。

一月前太後從行宮回京,在路上生了重病,懨懨得,神志也有些昏聵,回宮時抓著胡式邧的手不讓他離開,胡式邧正中下懷,坐著馬車進了宮躲進寢室,其時正是夜裏,皇帝來拜見過太後,略說幾句話就走了,胡式邧安然歇在了長春宮,想著第二日再走。

不想子夜時分,皇帝突然來了,進門就說不放心母後身子特來瞧瞧,皇帝說著話就掀開了床幔,瞧著胡式邧冷聲道:“哪裏來的畜牲,趁著太後神志昏聵,來偷夜明珠嗎?”

胡式邧瞧著皇帝眼眸中的冷光,抖著手推醒沈睡中的褚文鴛,哀叫道:“太後救命。”

褚文鴛此時難得清醒,坐起身對皇帝道:“不過是伺候我的人,深更半夜的,皇上回吧。”

皇帝回頭喊一聲來人,指著胡式邧道:“此人膽敢進宮行竊,殺無赦。”

褚文鴛伸開雙臂護住胡式邧,喝聲誰敢,兩位太監瞧瞧皇上又瞧瞧太後,站著呆立不動,不知該聽誰的。

皇帝一聲冷笑,伸手奪過太監手上的刀,一把揪過抖如篩糠的胡式邧,咬牙兜頭劈了下去,鮮血四濺,床幔內頃刻間被鮮血侵染,褚文鴛身上臉上都是鮮血,她楞楞瞧著自己的兒子,就見他脫下外袍擦擦手,往地上一扔,吩咐道:“都收拾幹凈了。”

殿門打開又合上,皇帝頭也不回走了。褚文鴛轉頭瞧著胡式邧的屍身,哈哈大笑起來,笑一會兒又落下淚來,喃喃說道:“我的好兒子……”

說著話暈厥過去,倒在一大灘血水之中,杜鵑慌忙帶著幾名宮女將她擡到外間榻上,並命幾個太監淩晨前一定要清理幹凈。

那日以後太後臥病在床,時發驚厥之癥,休養了好些日子,每日禦醫三次前來診脈,這兩日略略好轉,今夜從睡夢中驚醒,坐起身喝幾口熱茶,驚疑想到,當日匆匆離開行宮,為的是回宮警告安王妃之死可能帶來的禍患,怎麽就忘了,難道被下了藥?是胡式邧還是方羽環?忙命杜鵑去請皇帝,等了好一會兒,杜鵑回來了,為難說道:“皇上似乎有要事,連夜出宮去了。“

褚文鴛臉色一變,難道戰事已起?招來幾名武太監,吩咐出宮打探消息,一路去行宮找方羽環,一路去打聽外界可知安王妃已死,另一路去打聽邊境戰況。

這日清晨淩薇早早起來,出來開了院門,就見門外徘徊著一位少年,淩薇忙說拜見皇上,尉遲攸面帶焦灼:“太傅可起了嗎?”

淩薇道:“我去叫去。”

不一會兒宿風出來,瞧見尉遲攸就是一楞,未來得及拜見,尉遲宥過去一揖道:“國家有難,還請太傅出山相助。”

宿風驚問出了何事,尉遲攸簡短相告。

宿風聽罷說聲皇上等等,轉身進了屋中,青艾正在梳洗,宿風在銅鏡中瞧著她,俯身親在她發上,扶著她雙肩道:“安王妃已死,郎堃借機發動戰爭,青艾,我要重回邊境了。”

青艾手中玉梳掉落在地摔成了兩半,轉身瞧著宿風,宿風笑笑:“青艾放心,我會帶著特衛營前往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宿風手指掩住她唇,“沒有可是,我有虎符在身,可沿路召集兵馬,給安王的是假的。皇上就等在門外,這一次名正言順。”

青艾點點頭站起身,牽著宿風的手道:“去親親淩越吧,等你回來,該不認得你了。”

親親睡夢中的兒子抱一抱淩薇,宿風跪在老太君和老夫人面前磕三個響頭,在含淚的目光中,起身向院門外而去,閃電已在門外等著,宿風過去撫一下馬頭,轉身瞧著青艾,青艾站在石階下,也定定瞧著他,早知今日分別,昨夜該多抱抱他,多說說話才是。

宿風抿一下唇,青艾來到他近前,扯扯唇角說道:“你走後,我會帶著一家老小搬回京城,眾人眼皮底下,我們不會有事,你放心吧。”

宿風低低說我知道,雙眼盯著她似乎有千言萬語,心頭是如此得不舍眷戀,歡快的時光總是短暫,這幾年,仿佛眨眼間。

終是狠下心硬著心腸欲要上馬,身後有人喚一聲等等,剛轉身青艾已縱身入懷,緊緊抱著他埋頭在他懷中:“你要早日回來,要平安回來。”

眾目睽睽之下,宿風微紅了臉,青艾吸吸鼻子道:“傻瓜,抱我,要有許多日子都抱不到了。”

宿風咬牙閉目伸出雙臂,抱她在懷中,不期然她兩手扯起他的披風,罩在二人頭上,雙唇貼上了他的雙唇,滿腔離愁別緒,宿風終是豁了出去,與她糾纏在一起,良久分開來,宿風捏一下她臉,突然就笑了,笑著說道:“這會兒,我信了,青艾確實來自千年之後,要不怎會如此大膽,沒羞沒臊。”

青艾紅著臉也笑了:“許多時候,面對許多人許多事,還是不要臉比較好些。”

宿風捧著她臉親在她額頭上:“乖乖等我回來,不可無事生非。”

青艾說聲放心,放下手中鬥篷,就見人們都背對著他們,包括小皇帝在內。

終是上馬而走,再不回頭。都出了村口,小皇帝突然撥轉馬頭策馬回來,在馬上喊聲淩薇笑道:“惡犬已除。”

淩薇靠著青艾,在送別父親的傷懷中無法開口,只重重點頭。

馬蹄揚起的塵煙散盡,青艾情緒平覆了些,問淩薇何為惡犬,淩薇搖頭:“娘,是我和阿攸的秘密。”

“阿攸?”青艾蹙了眉頭。

淩薇仰著小臉兒:“皇上讓我私底下叫他阿攸,我不叫的話,他會生氣。”

青艾彎腰抱起女兒,親親她臉道:“乖淩薇,跟皇帝做朋友不錯,但是長大千萬不可嫁給皇帝。知道嗎?”

淩薇歪頭道:“可是,阿攸很好看,他還誇我好看。”

青艾心想,要將不好的苗頭扼殺在搖籃裏,對淩薇說道:“太後很兇,嫁給皇帝就會有惡婆婆,皇帝還有三宮六院,整日忙著對付。時日久了,人會變瘋。”

淩薇問道:“三宮六院中,可有真心待皇帝的?”

青艾搖頭:“就算初始有,在爭鬥中也就慢慢淡了,也有因愛生恨的。”

淩薇想了想:“那皇帝豈不是很可憐?有很兇的娘,那麽多妻子,卻沒有一個真心待他。”

青艾心說不好,笑道:“皇帝有什麽可憐的?坐擁天下高高在上,再想要真情,就太貪心了。”

淩薇哦一聲不說話了,這時乳娘抱了淩越過來,淩薇從青艾身上跳下過去抱著弟弟,過來坐在青艾膝頭,青艾緊抱著一雙兒女,低頭親著他們的臉,好在還有你們。

抱了好一會兒起身吩咐,收拾了一應物事,當日回京。

鄒仝在邊境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,俞噲派兵來援,兩軍對峙半月有餘,兵部突然斷了糧草供給,雖有渭城楊太守傾全城之力,卻只是杯水車薪。

鄒仝無奈退守渭城,瞧著多年苦心經營的百裏荒原被衛國侵占,咬牙死守。

衛軍發起強大的攻勢,鄒仝將蘇蕓和女兒送走,誓與渭城共存亡。

又過半月,渭城破,衛軍長驅直入攻至安西,安西城告急。

消息傳到京城,朝堂上下人心惶惶。青艾聽了阿河稟報,出門前往白先生府上,請教當前局勢。吟歌將她迎進府門,在書房外聽到有人在大罵宿風,我又不是孩子,要你來保護,每次一有戰爭,就將我支開,如今可好,鄒仝是死是活?俞噲可能受得住?你呢?行軍到了何處?沿途召集多少兵馬?倒是傳個信來,我也好安心。

青艾頭一次聽到白先生暴躁罵人,不知怎麽有些想笑,吟歌在一旁搖頭:“嘴邊起一圈水泡,去火的湯藥喝了許多,就是下不去。”

青艾想起舊事,對吟歌道:“我教吟歌發綠豆芽吧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不知道發豆芽這段,有的親會不會覺得很扯,是老祖宗一個偉大發現:

1.鄭和下西洋,因船隊掌握了發豆芽的技術,沒有船員得敗血癥,而西洋船隊船員因敗血癥死亡的很多;

2.在德國的冷盤中如果少了豆芽,客人會認為這是偷工減料。

3.在薩爾瓦多,當地人把豆芽菜看作中國菜的象征。

4.不少國家把豆芽奉為減肥健美的蔬菜。

5.豆芽含有若幹強力的抗癌物質,具有意想不到的營養和醫療價值。

今年夏天我自己發兩盆,朋友家一盆,自己一盆,不要太好吃哦~偏食的小朋友,要多吃豆芽哦~

☆、斡旋(上)

白先生轉著圈罵宿風幾句就解了氣,平息情緒坐下寫字,青艾走了進來,坐了客座笑道:“特來請教先生,當今天下局勢。”

白先生手中筆扔在桌上,嘆息說道:“我和宿風唯一沒料到的就是郎歆暴死,如今起了征戰,安王按兵不動,又把持兵部斷了糧草,等我們知道,渭城已失守,宿風能憑借的,只有昔日積累的威望,可是軍中舊部這些年退伍許多,時過境遷,不認識宿風的大有人在。”

青艾忙道:“他手中不是有聖旨和虎符嘛?”

白先生搖頭:“雍朝上下如今只認安王不認聖旨,至於虎符,想認就是真的,不想認就是假冒,全在各駐地領兵將軍一念之間。”

青艾咬了唇:“先生,我能做些什麽?”

白先生瞧著她:“青艾勿要打什麽主意,看顧好一家老小,等著宿風回來就是。”

青艾笑笑:“就這麽幹等著?先生是說,戰爭讓女人走開?”

白先生也笑了:“青艾總是說些奇怪的話,沒錯,就是這個意思。”

這時吟歌端茶進來,斟著茶笑道:“去年埋的雪水,從安西帶回來的,還剩了一些。”

白先生就瞧著她笑。

喝著茶吟歌笑道:“師兄近來總說腰疼,正好嫂子來了,還請給他把把脈瞧瞧。”

青艾隨口道:“這很正常,你們新婚燕爾的,若是十八/九歲的小夥子,一夜三五次不在話下,可白先生三十多歲了,房事過頻。”

白先生一口茶水嗆在了喉嚨裏,吟歌面紅耳赤,青艾淡定喝著茶笑道:“也是,吟歌若鮮嫩的花兒一般,白先生年紀老大食髓知味很難把持,吟歌多攔著些。”

白先生嗆咳起來,吟歌結結巴巴說道:“我才沒有,都是他,攔也攔不住。”

青艾哈哈笑起來,吟歌漲紅著臉眼淚都快下來了,白先生撫著胸脯為自己順了氣,對青艾道:“吟歌面皮子薄,青艾倒是也收斂些。”

吟歌背過身去,後背沖著青艾:“嫂子今日特意來取笑我的。”

青艾看她著惱,笑說道:“宿風走後,我頭一次這麽開心。”

吟歌瞧著白先生:“天底下,怎麽能有嫂子這樣的女子?”

白先生笑道:“青艾總是會做些出人意料的事,說些出人意料的話,吟歌早該見怪不怪才是。”

吟歌忿忿說道:“幾年前還不這樣呢,還知道收斂呢,都是被風師兄慣的。”

青艾嘆口氣,再笑不出來,他走後心裏就空了,一雙兒女繞膝,也無法填滿,總得做些什麽,讓他能早日得勝回來才是。

吟歌也忘了羞惱,忙過來捏著青艾的手安慰:“都是我不好,說錯了話。”

青艾扯扯唇角:“很想跟你們說說他,聽聽他小時候的事,這一提起,卻忍不住心酸,是我沒用,祖母總說我不夠格做將門之妻,可是將門之妻,難道就該狠心絕情嗎?月牙兒不知怎樣了?尤其是蘇姑姑,鄒仝生死不明……”

吟歌握住她手,想要安慰不知該說些什麽,白先生一聲長嘆,就聽青艾說道:“拜托先生,引導皇上成為仁慈寬和的君主,可免將來刀兵之禍。”

白先生鄭重點頭,吟歌從裏屋拿出一個尺許高的絹人來,落淚道:“給嫂子這個,聊慰相思吧。”

吟歌孩子氣的舉動,讓青艾笑了出來,又說會兒話告辭走出,驅車進宮求見太後,本以為褚文鴛不會見她,沒想到等來一個準字。

青艾成親後,和褚文鴛第二次見面,褚文鴛瞧著她,幾年不見,依然是那樣的容顏,卻瞧著不一樣了,變個人一般,從頭到腳暈著光,篤定而從容。

青艾也瞧著她,依然是明艷的模樣,眉宇間卻多了驕橫之氣,服飾也極盡奢華,想起她那時尋到邊境,站在雪地裏的模樣,空谷幽蘭一般,明凈雅麗,不由感嘆時過境遷物是人非。

好半天褚文鴛說聲賜座,青艾坐下也不繞圈子,開口言道:“我向來對政事不感興趣,知道的不多,不過如今形勢,宿風單槍匹馬,安王按兵不動,還請太後能做些什麽?”

褚文鴛笑笑:“你也知道,我恨宿風,恨你,為何要幫你們?”

青艾笑笑:“衛軍長驅直入我軍節節敗退,只怕過不了多久,敵軍就會兵臨城下,雍朝覆亡就在眼前,這種時候,太後還要計較那些兒女情長的私憤嗎?”

褚文鴛瞧著她,青艾又道:“太後別忘了,安王的兒子是衛王郎堃的親外甥,他有恃無恐,可太後的兒子、當今皇上呢?”

褚文鴛斂了雙眸,轉著手臂上的玉鐲,她已打聽清楚當今情勢,也知道皇帝的焦灼,聽說他夜不成眠,那麽小的孩子,難為他了,可是他當著她的面刀劈胡式邧,她胸中這口氣怎麽也咽不下去,就算胡式邧是條狗,打狗也得看主人,可皇帝那勁頭,分明是拿劈殺胡式邧來震懾她,她這些年對兒子殫精竭慮,從未有過懈怠,也因宿風能善待兒子,收了手由著她憤恨的人過得風平浪靜,捫心自問,她盡到了做為母後的職責,若有什麽錯處,也不過是養了胡式邧這樣一個寵物,可高墻深宮歲月孤寂,她需要一個玩物,看來兒子從未體諒過她分毫。

為了跟皇帝兒子慪氣,她言稱長春宮遭了血光,要請幾位高僧來做法事,明目張膽和其中兩個清秀的僧人同進同出,佛教為雍朝國教,皇帝若砍殺僧人,總得有個理由,自己的母後淫/蕩和僧人勾搭,他也不想鬧得眾人皆知,皇帝心中憤恨,卻更憂心戰事,索性再不見她,眼不見心不煩。

不想胡青艾會找進宮來,褚文鴛想一會兒心事,笑道:“你怎知我就有辦法?”

青艾笑笑:“皇上年紀尚小,還是要提防安王,這大雍朝除去皇上,也就太後比安王尊貴,再說了,當日太後能鋌而走險,攜幼子從安王手中奪回王位,我相信,太後並非尋常女子。”

褚文鴛咯咯笑起來:“承蒙你青眼,那你覺得,我能做女皇帝嗎?”

青艾心中一驚,這個女人還真是非比尋常,臉上依然笑道:“那皇上怎麽辦?則天雖是女帝,卻害死了好幾個兒子。”

褚文鴛又垂了雙眸,這時有太監進來報說:“法師們到了。”

褚文鴛不耐煩揮揮手:“讓他們都滾,以後也別再來了。”

褚文鴛瞧向青艾:“我要想一想。”

青艾起身施禮,告辭出了長春宮,她想著,當日褚文鴛能將皇位從安王手中奪回,定是手中有安王的把柄。

褚文鴛不想便宜了胡青艾,又抻了兩日,這日大明殿有小太監來回,說是皇上坐不住了,要到安王府與安王說理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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